【六处双城吧联合左道吧暑期活动】苗疆食事

[精华] 评《苗疆道事2014-08-30 16:15

【上一篇又莫名其妙不见了o_O】


开篇语:

  吾老人幼皆亲爱,扫径迎客蓬门开。

在这里,衷心地祝福各位吧友,暑假过得开心愉快。

左道吧与六处双城吧,乃兄弟吧。左道吧人物出自南无袈裟理科佛《苗疆蛊事》中的陆左,萧克明。六处双城吧人物出自南无袈裟理科佛《苗疆蛊事》《苗疆道事》中的陈志程,赵承风。两吧一见钟情(划)情投意合(划)情同手足。为感谢诸位吧友为我两吧做出的贡献,特此举办暑期活动——苗疆人物到我家。

想象一下,书里魂牵梦绕的人物到你家乡,你小区,甚至你家门口蹲着边骂娘边品尝你家乡的风味食品,是否感到十分地——期待?

拿起你手中的键盘,书写下苗疆人物的美食传奇。在这里,我们可以郑重地收录您们的作品,并提名为:苗!疆!食!事!


正文:
(注:顺序随机)

『南来南往』

·渝城火锅
·湘阴辣粉
·广式早茶
·南国豆羹
·黄山毛峰
·江南花雕

      BY:丛林幽灵—灰蟒


【渝城火锅·杨赵篇】


  八月炎炎夏日,火锅店的空调开得再猛,招来的食客也不如冬季。冬日里充斥的交谈乃至呼喝声是没有了,淡季的火锅店倒有了几分清净味道。
  
  渝城火锅麻辣滚烫,赵兴瑞抹了一把汗抬起头:“这边真的没问题?不需要我再待几天?”

  “没得问题,赵承风好不容易肯放人你赶紧过去,这案子我一个人也能应付。”牛血旺烫久了过老过辣,杨操正伸着筷子在锅里打捞,一副饿狠了的模样。一上午和愚昧的村民、散发着霉气的棺材打交道,耗神又耗体,活人都要榨成尸体了。

  赵兴瑞便不再说话了,他本来就不是善言辞的人。火锅的蒸气熏得眼睛生疼,又倒了杯酒想要闷入喉中,却被杨操按住了手:“得,老赵你快打住,明儿你还要赶飞机……老子可不想再把你扛回去。”

  赵兴瑞就停下了,心不在焉看着杨操顺手把他的杯子抄了一口干,心思就飘到了其它地方去。

  他真没想到自己又会离开西南。在慧明门下修行多年,又独自一人将西南行遍,集训营脱颖而出却又被牵连无法留在帝都,最终仍是落在了这片西南土地上。
  
  可惜西南容不了他。西南是他成长的池,但不是他能放手作为的海。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赵兴瑞不是不懂,是做不通透,别说是那个本家赵承风,他连杨操也是比不上的。西南行者一贯是闷头沿着自己的路走,不习惯改弦更张,也不习惯太多交流。

  这么个人大抵也就搭配杨操能是最好了。慧明的门生故吏惶惶然自顾不暇,精明者对他保持距离,楞头青觉得他不好沟通,慧明在全新的西南局成了片阴影,况且还有别别扭扭的最佳学员名头总惹些风凉言语。
  
  杨操不一样,这个人玲珑又自有铁骨铮铮,能与人融洽又不轻易为人所左右。也许有些方面他和赵兴瑞能算是一类人,他们有自己的冷静独立的视角,有自己所秉持的行事准则。就像赵兴瑞抛开了慧明的交待视陆左为友,杨操表情轻松向处境艰难的赵兴瑞伸出了手:你好,黔阳分局杨操,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一直到熟悉得能随意玩笑,杨操都并不曾提那尴尬的、却是每个人遇见赵兴瑞基本都要提一提的最佳学员。

  那天中午杨操说要和新搭档培养培养感情,请他一起吃顿饭。赵兴瑞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说了句你挑地方吧。两个男人自然是没什么花样,杨操说锦官城也有渝城火锅店,味道还算正宗,赵兴瑞说好,你定。

  于是便去了。正宗渝城火锅的麻与辣不是生猛地摧残味觉,而是麻辣适度,分寸得当又酣畅淋漓。麻带香,辣带鲜,滋味醇厚。八角、丁香、豆蔻,汤锅一开,各类香料在锅中翻滚,挑逗辘辘饥肠。鸭肠和猪黄喉要爽脆些好,一涮即可,不宜过久;毛肚得多煮会儿的,那便先拿烫好的菜下酒。而等蒜苗豌豆尖下锅,泼辣的红中嫩色青青,这火锅就吃到尾声了。

  赵兴瑞的酒量并不算好,挡酒的功夫也一样;好在杨操也并没有灌他的心思,两人吃着火锅聊一些无伤大雅的话,一顿午饭也就混过去了。各自打道回府,自是在心里记下了这么个搭档。

  搭档。宗教局不比别处,往严重了说,搭档是需要共生死的。

  自然便少不了默契和信任。
  
  月余后杨操把装着两张人皮面具的布袋交给加入了追捕左道任务的赵兴瑞,没有任何试探。

  赵兴瑞依然不多言,将那袋子谨慎收好。没有丝毫疑虑。

  ——不过也许他们相信的,不仅仅是“搭档”。

  信的是赵兴瑞,信的是杨操。

  宗教局每个人都可能有数任搭档,然而许多人认定的搭档只会有一个。

  哪怕被无论什么给分离。

  “陈老大那儿好发展啊,你总算能摆脱赵局的架空了。就是你这么一走老子又得一个人干活了……草。”

  “老杨,你既然跟他们都挺熟的,为什么不调东南去?”赵兴瑞回过神,下意识地问。

  “我?”杨操似乎愣了一下,停了筷子思量片刻,“待久了也不想走,也没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

  他又笑了笑,“你要是有什么事,我这儿也是个照应。”


【渝城火锅 完】

【南来南往 TBC】



【湘阴辣粉·陆北篇】

  洛小北很早就醒了。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洛飞雨尚未醒来,她静悄悄将门关上,自己朝厨房走去。

  早餐吃牛肉粉。

  烧水。肥瘦相间的优质黄牛肉红白分明,切成小块,入锅过水捞一道,滤去红褐色的血污。

  有人曾请她吃过一碗牛肉粉做早餐。

  好像也是唯一一次吧。

﹉

“邪教妖人,你不得好死……”

“不要叫,这附近有大批邪灵教的人,你倘若不想死,低声……”

  他们的初遇虚与委蛇,各自隐瞒了立场身份。

  他不在意她的死活,一心只想着要找到自家兄弟;她则希望将他诱杀于此地,证明自己能不做负累,能和姐姐一样强。

﹉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什么时候开始,洗去了警惕与敌对之心,想要接近。

﹉

  牛肉整整齐齐在砂钵中码好,公丁、母丁、山柰、花椒、桂皮,十余种香料配成的香料包用来入味,小火慢炖,香料的滋味便会逐渐渗入肉中。

﹉

  陆左杀死了毛乙久。微小的不安转瞬即逝,一种近乎离经叛道的兴奋蛊惑了洛小北:借着敌人的手顺顺当当除去自己讨厌的人,这种人,教内少几个也好。

  说起来,他和他兄弟好像和周林有仇哎……

  洛小北美滋滋打着算盘,触动阵法防御时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一旁焦急的小鬼头,终于下定决心,俯下身去。

  唉,这可是人家的初吻啊……

  洛小北碎碎念着,俯身,嘴唇相触,解开他身上的阵法幻境。

﹉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看着他为他兄弟心急如焚,看着他与自己合作却满眼戒备,看着那个小妖望向他时眸子里掩藏的眷恋,看着他与萧克明争抢死亡名额生死告别……

  洛小北想欺骗自己,自己异样的心跳只不过因为自己是个腐女。

  然而掩饰不住看见小妖的眼神时那一刹心酸,掩饰不住这个自己曾觉得冷酷的男人真情流露时心中的悸动。

  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男人?

  这个永远不能是一个世界的男人。

  “嗨,早啊,陆左!”

  故作轻松也罢,只是演给自己的把戏。可不见他一脸戒备么。被真真假假欺骗过不知几次,哪里还有信任可言呢。

  “我就知道陆左哥你对小北最心软了!”

  立刻抹干了不知真假的眼泪。

  就开心一下吧……

  那又怎么样呢。

  洛小北吸着凉气挑挑拣拣吃了小半碗牛肉粉,店家放了太多辣椒油,辣得她眼圈发红,嘴皮子疼得厉害。

  “不合作,那么以后就是敌人,别让我再看到你!”

  为什么要来找他?

  只是还心存希冀,以为能有个理由能站在一起吧……

  可是注定了,是殊途的人啊。


  “不,姐,我已经答应了他——”

﹉

  牛肉油码烧好了,色泽油亮,散发着香料与牛肉自身的香气。起锅备用。

  烧水,混圆细长的龙须粉洁白莹润,水里一捞,仿佛真正的龙须般弹动,极有韧性。

﹉

  她是邪灵教世家之女,总坛守阵阵法天才。他是天下正道声名鹊起的年轻高手,茅山派掌门的兄弟。

  便不说他对自己并无深情,若是有,也淹没不去各自的本来立场。

  比起情魔被恨了许久,魂飞魄散以留最后的清白,自己也许是幸运的了。

  他不会忘记,他们都还好。

  挺不错的。

﹉
  龙须粉在滚水中捞过即可,盛入两个瓷碗,浇上牛肉油码。

  洛小北想了想,皱着鼻子在自己碗里小心翼翼地点了几滴辣椒油。
  
  红艳艳的,挺好看。

  “右手多歇歇。你这丫头现在倒是勤快,一大早起来煮早餐,姐姐都不习惯了。”洛飞雨走进厨房拦下她的手,自己把两碗牛肉粉端进餐厅。她看着其中一碗漂浮的辣油,秀眉轻蹙:
  
 “小北,你真吃得了辣吗?……”

 “没事啊姐,”洛小北轻快地笑,敛下眼睫,“习惯了就好了。”


【湘阴辣粉 完】

【南来南往 TBC】



【广式早茶·双城篇】

  “在忙?”

  陈志程握着听筒沉默了片刻。“我现在有空,有什么事就说。”

  “没什么,”电话那头的人笑了几声,“航班延误。你早饭还没吃吧。”

  “你在哪?”

  鬼使神差,陈志程问了这么句话。

﹉

  还早得很。天空青蒙蒙的,光线都还湿润着。陈志程走进茶餐厅,开始觉得是睡眠的缺乏使自己来赴这个莫名其妙的约。

  “陈志程。”赵承风在角落的位子向他招了招手。陈志程应了一声,走到他对面坐下。

  但凡是对于这个圈子有一定了解的人,若是看到这个画面,都定是要将眼给揉上一揉的:针锋相对了几十年的两个死对头,黑手双城和袖手双城……然而此刻没有旁人,茶餐厅还冷清;宗教局的上班时间还远未到,这附近并无熟人。

  “这是您的菜单。”服务员有轻微的当地口音,反倒是令她的话儿多捎带了些柔绵悦耳,
 
  “二位请问要喝什么茶?”

  “红茶,谢谢。”赵承风道。

  红茶去油腻,养胃。茶水从壶嘴倾泻而出,透亮如玛瑙的金红弧线注入白瓷杯中,袅袅白雾氤氲,升腾着温吞而沁人心脾的香气。

  “怎么会到南方省来?”陈志程翻了翻菜单,随手勾选了一两份小吃。

  “航班延误。”赵承风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和盘托出也没有自圆其说。陈志程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依然如初见般平静带着微微的笑意,陈志程却无端看出了几分疲惫来。

  端了几十年,还是会累的。

  他便不再多说了。这么多年别人眼中自己眼中皆是宿敌,皆有这样那样彼此不能触碰一碰便掀起轩然大波的禁区,而至少今天,陈志程想要安静片刻,和这个几十年的旧识。

  旧识。说敌人不是敌人,说朋友不是朋友。

  十七岁是少年轻狂,二十余岁是并肩屹立,又有血气方刚分道扬镳,时至当下连最大的立场矛盾之一都几近消弥,连向来耿耿于怀的都已坦然如是,便不知如今还算是什么了。

  都有些累了。联手也罢,对立也罢。

  这时便不想去想了。

﹉
  
  广式茶点精致,黑米糕质地细腻,虾饺皮薄莹润,量不会多,一样三四个,漂亮地摆在花纹清浅的碟子或散发着竹质清香的蒸笼里。这茶餐厅的餐点做得地道,绞碎的牛肉在粥中冒着诱人的热气,金黄的米粉碎、红亮的花生和碧绿的葱花被热粥一激,香气扑鼻。

  陈志程都快忘记自己上一次在外头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单位食堂和办公室的方便面已经成了根深蒂固的日常。

  习惯总是不知不觉地形成,往往当发觉便已成长到了可怕的无法收拾。

  陈志程是一丝不苟不徇私利的,为了工作为了民众利益甚至能和上层相顶撞;而袖手双城愈发圆滑,雷厉风行是还有,却越来越流于周旋,空奔忙。

  在面具后面陷得太深了。很悲哀,也很危险。伪装变成了习惯,逐渐便会习惯事事浮于表面,然后是退化,然后是淘汰。宗教局不是能容许尸位素餐的地方。

  以陈志程的修为,那天虽然隔着距离,他依然能知道一切的发生。而他没有立场和理由去阻止:那是他的小师弟,是茅山未来的掌门。而赵承风是自己的对手,是龙虎山首席弟子。说到底大家都一样,都有沉沉压在肩上不能放下的,都有挡在面前不能打破的。这事情发生得其实自然,不过是没人想到会是那两个人,会是这种方式、这种结果而已。

  只是陈志程忍不住闭了闭眼时还是能想起当年那个剑眉星目独立场中的少年,骨子里用温文尔雅掩藏着的傲气终于张扬的一刻如刀光淬寒出鞘的耀眼夺目。而这几十年,却被时间一点点磨圆了锋刃。

  其实他也有一丝说不出的期待,期待赵承风能绝地重生,从低谷重临高峰。所以他会关注,知道他平调帝都,知道他托病隐退。

  但他到底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而自己又是怎么想。

﹉

  茶有些凉了。

  茶餐厅逐渐热闹起来,陆陆续续不少食客光顾,几个服务员忙碌起来,便也忘了为角落里的这一桌续水。

 “我今天就去帝都了。”赵承风抿着茶突然说。

  陈志程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得到回应。他顿了顿,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哪怕一个字。

  问他为什么又放弃隐退离开龙虎赴任,问他日后有什么打算,问他是否还会再翻盘回来。


  不能问。

  不必问。

﹉

也许有些寻常事里便是人生了,觥筹交错三千场,最后也不过残羹冷炙一席,腹里留一时半刻念想。

便如,人未走而茶凉。


【广式早茶 完】
【南来南往 TBC】﹉



【南国豆羹·鸣月篇】

  重建的邪灵总坛仍是一片洞天福地,秋来却也有些凉了。

  “娘,这个是什么草呀,好难看,为什么会长在这里。”

  “可别乱说,”女人有些紧张地朝院落里看了一眼,蹲下身抱起小小的孩子,“这个呢,是红豆,囡囡喜欢吃的红豆,就是长这个样子哦……”

  孩子搂着母亲的胳膊咯咯直笑,奶声奶气背起了唐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1

  “哎哟,囡囡真聪明……”

  女人和孩子的声音渐渐远去,院子里走出一人,望了望她们离去的方向,蹲下身,从枯黄细弱的植株上摘下一只豆荚。轻轻捻开,暗红的豆粒和破碎的荚壳静静躺在手心。

  “此物最相思……”

﹉

  1998,香港屋村。

  “妈,我到外面去吃。”小男孩朝着母亲的背影喊了一声,端着碗蹿出屋去。

  身后传来母亲的埋怨:“你这百厌仔*2,最近怎么这么贪玩……”

  男孩捧着碗轻车熟路地绕到一户人家的墙根下,捏着鼻子学了几声猫叫,眼睛紧紧盯着窗口。不一会儿,一个瘦小的身影轻灵地翻出窗户,一落地便向他跑来。

  “许鸣哥。”瘦弱的女孩怯怯叫了一声,眼神止不住地朝他手里飘着。许鸣把碗递给她,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饿了吗韩月,快吃吃看,阿妈煮了红豆羹!”

  韩月的视线已经粘在碗里挪不开了,她急忙忙接过来,像只好不容易找到食的流浪猫般半蜷着身子,抱着碗唏哩呼噜吃了起来,那狼吞虎咽的模样看得许鸣小小的心一阵抽痛。
等到韩月从舔得干干净净的碗里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才突然慌乱起来:“对,对不起,许鸣哥,这是你的晚饭吗,我……”

  “没关系,我已经吃过了!”许鸣一脸豪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却不料自己的肚子赶巧咕噜了一声,顿时一脸尴尬。“呃,没事,我回去再吃,顶多被阿妈骂两句啦……”

  韩月那小猫般的脸上不由得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有些淡,像那碗水多豆少的红豆羹一样稀薄而甘甜:“许鸣哥,你真是个好人。”

  “嗯,我会一直做一个好人,保护韩月的……”

﹉

  2004。

  许鸣捏着一袋红糖站在炉灶边,一小锅烧开的水裹挟着泡发过的红豆翻滚,压抑而欢快的红渐渐浓烈起来。许鸣关小了火,挑了几个稍大的红糖块扔进木柄铁勺,沉入红豆汤里搅拌起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韩月了。昨天回家,韩月破天荒地找到他,告诉他要好好努力,不能放松,一定能考个好学校。许鸣只当她在鼓励自己,心里泛起一丝丝暖意,边说了知道边为她的懂事感到放心与欣慰。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许鸣下意识地追问:“韩月,最近是不是还经常吃不饱?脸色这么不好……”

  “哦,没事,许鸣哥,”韩月愣了愣,不自觉地摸摸趴在肩上的黑猫,“没事,是因为有些贫血啊。”

  十七岁的少年自然是懂了些的,当下脸有些不自在地红了红,却也不由得转起了心思:红豆红糖,似乎都是补血的东西……*3

  糖块在红豆汤里慢慢化开,许鸣关了火晾了一会儿,把温热浓稠的红豆羹盛进一个大碗,端起来往韩月的住处走去。

  酒鬼不在家,韩月谨慎地将门拉开一条缝,看见是许鸣,眼里的警惕霎时被惊喜一扫而空。

  “许鸣哥,你不是下午就要回学校了吗,怎么……”

  “这个给你。”许鸣随她进了屋,将碗放在桌上,有点拘谨地打断了她,“趁热吃了吧,韩月。我在家里还放了袋红糖,你有空可以去跟我妈要来泡水喝……”

  韩月半张着嘴,抬起手紧紧捂住了半张脸,似乎隐忍了什么,才在许鸣热切的注视中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调羹一勺一勺吃了起来。

  她吃得很慢,红豆羹入口绵柔甘甜,她却感到一阵阵酸涩从心口直漫上来,最终从眼里滚落下大滴的泪水。

  “韩月?韩月?”许鸣有些慌神,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他赶紧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轻轻拍着她瘦骨嶙峋的脊背,像小时候每一次她受了委屈时一样。他从来不问,他知道,这个女孩不是求他安慰,不是需要倾诉,只是要个安心的肩膀低低哭上一场。

  “许鸣哥,”韩月擦了擦眼泪,仍抑制不住地抽泣着。她用发颤的嗓音轻声说:“答应我,许鸣哥,一直做一个好人……”

﹉

  韩月,你告诉我,如何能一直做一个好人?

  我曾经是一个最善良不过的好人,却在命运陡起波澜时无能为力,甚至要依靠你来护我,甚至看着你一步步走向死亡,向我回头微笑告别,却不能挽留你,不能救你。

  韩月,我们都想做一个好人。但什么是好人?是一个人眼里的好人,还是所有人眼里的好人?你在我眼里是个好人,我在你眼里是个好人,而在别人看来呢?

  大抵每个人,都只是做到自己眼里的、自己能做的好人吧……

  这便是大多数人所能做到的好人了吧……

  “韩月以前告诉我,要做一个好人……”

﹉

  指尖一发力,红豆细碎的粉末从指缝漏下,随风不见了踪影。

“韩月,你说,一直帮着你我的秦伯,是好人吗?现在习惯了满手鲜血和尔虞我诈,却希望重整邪灵、约束邪灵的我,是个好人吗?”

  许鸣自语着,无人回答。

  只有几株枯黄的红豆,在秋风里簌簌。

*
*1:这首诗里所说的红豆指的是海红豆,体积比食用红豆(赤豆和赤小豆)更大,形状更圆润,鲜红色,比较有装饰性,不是食用种。当然,大多数人也没分那么清。。虽然想想也会觉得食用红豆那样儿拿来做相思象征有些违和吧。。另外这里拿来做红豆羹的是赤小豆
*2:香港人对调皮孩子的称呼,偏褒义
*3:度娘告诉我的_(:з」∠)_要是有错姑娘们请指出咳咳。。

【南国豆羹 完】

【南来南往TBC】



【黄山毛峰·左道篇】

  皖徽省*1秋来天朗气清,让人想要心生焦躁都是难。陆左坐在驾驶座上向外望去,萧克明正站马路牙子上跟人打电话:“喂?小楚你人在哪儿呢?……哦,哦,没事儿,你先忙。不妨事儿,我兄弟两在附近逛逛。”

  “那朋友说临时出了点事儿,得等下午再来。”萧克明钻进副驾驶座,对陆左道。陆左还没来得及应声,一脸大爷样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少年便懒洋洋骂开了口:“卧槽,这傻波伊能不能靠点谱,出事儿,近来市面太平得很,宗教局有什么破事儿?艹,连大人我都不好好招待,难怪这小子这么多年没把基友拐到手……”

  陆左和萧克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各自别开头欣赏街景,不去招惹媳妇儿不在身边心情不佳的鸟人——哦,凤凰。

  “大人——呃不,屈凤,您待会儿可收敛点,如今身为翩翩少年可要注意形象啊。”萧克明笑嘻嘻地说,捅了捅陆左,“小毒物,不然你把车停了,咱先找个地儿吃午饭?”

  “行啊。”

  三人沿路走着,这条美食街上有不少小吃铺,正值饭点,店内皆是人声鼎沸,飘出阵阵食物的香气。老鸭汤,鸭血粉丝,淮南牛肉汤,一闻香羊肉包,小笼渣肉蒸饭……引得两个吃货食指大动,一时间倒不知选哪家好。

  “小毒物,”萧克明认真打量着一家怪模怪样的店子,“你说这家店是修车的,还是吃饭的?”

  陆左转过头,只见一旁一家没挂招牌的小店门前摆了一只大铁锅,锅上套了铁架,架里嵌了个铁桶——最蹊跷的是,桶上还安了个方向盘,让人摸不着头脑。

  “二位哥子第一次来咱这儿吧?”恰好一位师傅颠着块面团从店里走出来,自来熟地招呼着二人,“来,今儿个就让二位看看,正宗的阜阳格拉条。”

  屈凤不知溜达去了哪儿,好奇心作祟,左道便站在铺门边围观起来。那师傅也是个话唠,手里边不停甩着面边跟他们搭着话:“您二位看好了,咱这面,纯手工,俺揉捏一小时了,筋道——”啪的一声他将抻开的面拍作一团,麻溜地揭开桶盖丢进桶里,回头冲两人挤挤眼睛,神秘地笑了笑:“您二位猜,这方向盘是作甚用的?”

  左道组合对这种强行要求场外观众互动的行为表示猝不及防。陆左挠挠头:“呃,拌面?”

  “错啦。”那师傅眉飞色舞,带着点小自豪的模样:“格拉条,格拉,讲的就是拌,这事儿俺可不能给客人代劳——”锅底炉火烧得正旺,师傅一使劲将那方向盘旋了起来,“——看好了二位,格拉条要拉条咯——”

  方向盘越绞越紧,桶里的压力越来越大,面被压得直向外冒,顺着桶底的筛眼儿直接掉进了锅里。锅内面汤汹涌,面条入水便一同翻滚起来,没滚几道又被师傅抄着铁笊篱一捞而起,往凉水锅过了一道才重下锅去。话唠师傅继续道:“这样烧出来,汤*2有嚼头,丢几勺芹菜、豆角、豆芽,放些芝麻酱、辣酱、香菜荆芥啥的,加些卤汤,浇一勺混沌沌稠乎乎的热面汤,这一盆五色俱全啥味都有的格拉条就齐了。再用卤汤冲一碗葱花鸡蛋汤,嘿,那味道,真绝了!”师傅抹了把汗,笑眯眯瞅着两人,“二位,来一盆?”

  本就开了一小时的车,又闲逛了有一会儿,二人闻着面香听这师傅绘声绘色的描述,早就饿得直要灌水了:“好,给我们来一盆!”

  师傅连声应下,飞快地捞起长长的面条盘入盆中,娴熟地加着佐料。萧克明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到屈凤叼着个乌饭团晃了过来:“大人,到这儿来——咦,屈凤你怎么这表情?”

  百米开外,一家利辛板鸡店店主疑惑地搔了搔脑壳,不明白为何方才那俊俏的少年子看了一眼自家店的广告便阴沉着脸走了。他仔细地读着广告板:“百年老字号,正宗利辛鸡,独家配方,喷香入味,精选土生土长农家肥母鸡……没哪儿不对呀……”

﹉

  酣畅淋漓吃了顿豪放如北方的江南美食,萧克明吸着凉气嘴唇通红,没正形地将额头抵在陆左后背上边走边抱怨:“我曰,辣党已经占领全国了,连这皖徽江南之地都不能幸免……”
手机突然响了,萧克明摸索着接了起来:“哪位?……哦,我们就在附近……你且等等,我们马上回头。”

  二人快步走回停车场,一人扣着副极装波伊墨镜靠在一辆越野上等着,看到两人立刻迎上前:“在下楚天越,陆哥,萧师叔*3,欢迎来到皖徽。”他与二人握了握手,这才看到屈凤,愣了一愣,紧接着便发出了不过脑的感叹:“想不到二位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话音刚落此人狼狈地一闪铛的一声他一脸蛋疼地扭过头望着车引擎盖上出现的小小凹陷和瓜子碎片,在左道二人的笑声中苦笑着回头,夸张地作了个揖:“抱歉抱歉,小的眼拙,没看出是大人驾到,这就请大人去我茶室喝茶赔罪可否?”

  “算你小子识相。”屈凤嘎嘎直笑,趾高气昂横了楚天越一眼,就着他“请”的手势走到车边登上副驾驶座。“对了,傻波伊等会儿别看后视镜,小心长针眼……”

  刚拉开后座车门的陆左和萧克明是真的膝盖疼。

﹉

  赔罪只是说笑的话罢了,楚天越早就与左道说好了带二人尝尝皖徽特产的好茶。

  看得出来,楚天越是个文艺人儿,茶室布置得清雅得当,木质结构的屋内散摆着常青藤和兰草,颇有皖徽行云流水般精致不失大气的江南风格。

 “我国有十大名茶,君山银针、洞庭碧螺春、信阳毛尖、安溪铁观音、武夷岩茶、西湖龙井、黄山毛峰、都匀毛尖、六安瓜片、祁门红茶,想必几位都有耳闻。”楚天越在四人面前各摆了一个白瓷茶盏,边烧水边道。“都匀毛尖产自贵州,陆先生应该是知道的;西湖龙井,听闻是大人的最爱。”他看了屈凤一眼,笑了笑:“只是几位大老远跑来皖徽要是喝的苏杭龙井,那可得算是我招待不周。

  “这六安瓜片、祁门红茶和黄山毛峰,都是我皖徽的特产。”楚天越走到柜前打开一个密封的金属盒,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罐子,“我这儿的六安瓜片品相不好,就不拿来忽悠几位了;祁门红茶是我个人比较欣赏的,不过似乎几位更喜欢绿茶。”

  “你小子打什么哑谜,黄山毛峰吧?快给大人我鉴定鉴定。”屈凤已经被他绕得不耐烦了,半是威胁地调侃道。楚天越也不在意,旋开茶罐,轻轻推到三人面前:“一芽一叶初展,这是我托人带的特级毛峰。微卷似雀舌,绿带黄金片,身披白银毫,鱼叶金黄、色似象牙,这是特级毛峰最大的特点之一。几位,仔细看看我这毛峰,合不合格?”

  陆左和萧克明对这些并不十分知晓,倒也被他说出了兴趣,和屈凤一同凑上前去。素青泛黄的茶叶长约半寸,油润光亮、细长微卷,嫩芽带着金黄色鱼叶簇拥着叶片,仔细端详,能看出茶叶表面有牙白色的微毫。楚天越在一旁道:“几位可知它为什么叫做黄山毛峰?正因为这鲜叶采自黄山高峰,新制好后白毫披身,芽尖峰芒,如同清明谷雨时节生机萌发的黄山山峰。”

  “清明前后是采摘的最好时间,”壶中水开,楚天越不急不忙地把茶叶撮入紫砂壶,将沸水冲入些许,盖上壶盖。“茶叶采摘后需经历杀青、揉捻、烘焙三道工序,冲泡时还要注意水温和时间——我可不是话唠,”他执壶给四人各倒上一杯,拦住了三人伸出的手,再次往壶中注入开水后把四个茶盏的茶都泼到茶盘下的水槽里。“‘头道水,二道茶,三道四道赶快爬’。这茶呢,以第二道为佳,待泡上三分钟,茶味就出来了,时机恰好。”

  毛峰的清香丝丝缕缕弥漫开来,与兰香交融。

  “这白瓷杯也是有讲究的,最能映出茶汤的色泽。”楚天越给几人斟上茶,又用夹子将泡后黄绿柔韧的茶叶夹到小杯里,放在屈凤面前。几人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甘醇如兰的清香沁人心脾。

  “等明儿个天气好,带几位去游琅琊山,虽然已经不是蔚然深秀的时候,在这时节也别有一番风味……”

茶香满室,韵味悠长。
*
*1:安徽,简称是皖,皖徽什么的是根据小佛的构名法【湘南,福闽,鲁东……
*2:方言,指面条
*3:取的是犹记春衫私设,茅山浮沧管道爷叫师叔,身为好基友的楚天越自然也跟着叫了。。
*屈凤:大人转世私设


【黄山毛峰 完】
【南来南往 TBC】



【江南花雕·洛阳篇】

  彼岸静寂。

  耶朗四人与蚩丽妹为了驻守世界通道来到此地,夹带了一个不在此列的人物:洛十八。

  洛十八的布置并不是全无作用,出面让蚩丽妹援助、教导陆左构建灵魂祭坛,那是他认为自己该做的;不过神识是要保留的,他不会放弃——反正耶朗王也并不介意,怎么说来了彼岸他也难回去。

  彼岸空寂,没有时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是静止的,时间又在不知觉间一点一滴真切地流逝。洛十八偶与蚩丽妹聊上几句,后来便也少了:虽说是百年知己,毕竟还是隔得太远,交情太浅,若在人世也许还有些共同话题可言,如今说什么似乎也没意义了。

  洛十八的神魂蹲在“通道”边穷极无聊地骂骂咧咧,控诉这鬼地方寸草不生毛都没有怪不得大黑天费尽心思要去人间找打。诸人是习惯了的,也干脆听着他骂,权当解闷;等过一会儿重又安静了,便接着各想各的事儿。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怀念过去,想些自己有过而现下没有了的东西。

  洛十八在想人间的酒。他终年混迹苗疆,练就了一副地道苗家人的好酒量。苗家苞谷酒醇厚,后劲悠长,真正能让人尽兴痛醉。

  只是洛十八在想的不是它。他突然想起了一坛自己从未喝过的酒。

  一坛花雕。

﹉

  黔地产白酒,热辣酣畅。洛十八拿白酒作引,用秘法泡了几坛蛇酒封存起来。

  转天洛十八到山林里寻炼蛊材料,归来听闻邪灵教右护法有什么公干路过此地。他回院子时墙角摆酒坛的地方就空了些,墙上贴张符纸潦草写了字:承蒙十八兄款待,坛酒之恩屈某改日定涌泉相报。

  洛十八给气笑了。他将搜罗来的毒虫一放,进屋取笔,在这说不准是符王画符专用的纸上落下一字龙飞凤舞一气呵成:操。

  蛇酒的酿造原料不止是蛇与酒,亦需耗费不少药材。把这玩意马马虎虎扔一边,指不定还得遭殃,洛十八将几个酒坛子搬进了屋里,最珍贵的一小坛乌腹蛇酒直接埋到了树下。

  ——于是待洛十八听自己那俩许姓徒弟说早晨出城回寨见到一伙日//军被困于阵中精疲力竭估摸着是一夜不得解脱便好心撒了把蛊毒助其早登极乐,再转回自家院落就发现树下泥土翻起一片狼藉,院子里那石桌边正有个阵王抱着酒坛子不撒手。

  “我艹,屈阳你他玛属狗的,这也能给挖出来。”洛十八推开门看了一眼发现屋里的蛇酒安然无恙,差点没梗一口老血在喉中。他返身劈手夺下了酒坛:“别喝了,这酒太烈,就你现在这熊样,喝不起。”

  屈阳懒懒散散倚在石桌上,混不在意地抬头一瞥洛十八,他肋下的血迹已经干涸了,在被子弹撕裂的青黑布衫上并不显眼:“你这蛇酒不是能疗伤嘛……草,十八兄你忒小气,还搞这劳什子把酒埋起来。”

  “再好的东西醉狠了也要伤身。”洛十八在他身边坐下,把酒坛放到一边。这酒被开过,只好和徒弟们分了当祛毒药酒了。他揭起桌上的符纸晃了晃:“涌泉相报呢?”

  “我信了你的邪,”屈阳骂骂咧咧,“十八兄你个狗曰的还真上纲上线啊?酒没有命一条,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要不要?”

  “呵呵。”回答他的是洛十八睥睨的眼神。

  “不要滚球,傻波伊。屈爷我身价高得很,不要白不要……”屈阳咕哝了一句,支着下巴目光飘忽漫无目的地盯着泥土散乱的树下。

  身价……世人皆知邪灵教右护法惊才绝艳,阵王之名冠绝天下,却不知在邪灵教内,却是阻挠处处险些没举步维艰。

  保教,还是保国?

  也许新任天魔让左//派有了错觉,觉得哪怕这国家覆了,厄德勒也能在一片全然不复当年的土地上生长,然而却不思考若没有了这国,厄德勒还是不是最初的厄德勒。

  厄德勒建教的目的是什么,你们这群傻波伊都他玛忘了吗?

  屈阳有时候很想像这般质问着,最好是揪起王新鉴的领子一耳光把他抽醒。然而哪怕他抽得醒这位老兄弟,他也抽不醒满目疮痍的华夏大地上千千万万麻木之人。何况,在教内,都不止一个王新鉴,他所代表的左//派势力无不拘泥于短浅的利益;未曾干涉抗//日派,也不过是碍于沈老总和他屈阳身为教内元老的面子。

  可悲,当真可悲,生死存亡仍浑浑噩噩,一个个皆如仓中野鼠。目光足够长远的人、爱着这个国家的人,却不够,太不够。

  我还能做什么?还能做多久?

  屈阳没有答案,只能在邪灵教尚能认可自己时尽力而为。

  洛十八知他艰难,只是很少提及。他们的处境不同,况且有的事,只能自己扛。

  洛十八所能做的便是守住这一方安宁,与屈阳和李道子二人互通往来一同为这片土地拼出点命去。能做的便是不说不问,在他伤痛时留下他,一同喝坛酒而已。

  他看着出神的屈阳,提起酒坛灌了一口。

  这坛酒太烈了。

﹉

  “屈阳你这鼠目寸光的软蛋,逼老子走,你当这小子能顶个屁用?”

  “陆左的修为也许并不如你,但若算上种种一切说存在于世的资本,他不输你。”虎皮猫大人窝在窗边,有些恹然的模样。“天道轮回自有定数,十八兄,你不该不懂。”

  洛十八占据着陆左的躯壳,沉默了一会儿。“无论如何,最后他若不济事,我一定会回来。”

  “那也是耶朗那个老不死的,轮不到你。”虎皮猫大人望了一眼窗外,萧克明正在焦躁不安地徘徊。“该走了。”

  约定好的谈判时限已到,剑元牵扯,重新开始与洛十八抢夺身体的控制权。洛十八深深看了窗边的鹦鹉一眼,闭上眼将意识沉回黑暗。

  “十八兄,当年埋在你院子里的那坛花雕,不知现在会是个什么滋味……”

  虎皮猫大人轻飘飘带些怅然的声音,渐渐隐约。

﹉

  “这什么酒?”洛十八接过酒坛上下打量,那坛口套着红绸,坛身上雕着龙凤纹,不似苗疆地方之物。

  “没见识过吧,傻波伊。”屈阳面有得色,将酒坛重新抢回来,走向院中那棵树。“江南地方的花雕,就是女儿红,那儿的人家在女儿刚生下来便取湖水糯米酿酒,埋到女儿出嫁才能开出来喝。等那时候,这酒便成了金红颜色,醇厚绵长,不烈却醉人于不知……”

  洛十八斜眼看着阵王刨土的背影,嗤笑:“要是那家丫头死了呢?”

  “死了啊,那这酒就一直酿着,成了苦酒呗……草,你个狗曰的怎么这么扫兴……”

﹉
  
  花雕陈酒酒性柔和,酒色澄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

  花雕,没有女儿的人家酿的女儿红,因坛上雕了花便叫了花雕;真正的女儿红,是不能叫花雕的。

  花雕,花凋。

  若是鲜活的生命凋零,一坛潋滟再甘醇,也不过是苦酒无尽。

﹉

  直到蛊王折在洞庭、阵王受害身死魂走幽府,直到李道子一日溘然长逝天地间再无天地三绝,直到屈阳转世身化凤凰浴火涅盘,直到洛十八一缕神魂赴彼岸……百年弹指,那座院落在晋平敦寨、在记忆里日渐蒙尘,那坛花雕成了十年陈*、五十年陈、百年陈,却再无人去开启。

  洛十八想,若有朝一日自己得以重入轮回,或屈阳再次幽府转还后仍有记忆,或只是会有一个碰了巧的路人——

  
  也许会有谁懵懂解开那层被岁月剥落成灰暗的红绸,去品一个悠远的故事……一个传说。


*:陈了十年的花雕叫做十年陈,二十年就是二十年陈,类推

【江南花雕 完】

【南来南往 正篇完】


  
『今我来兮』

-沂蒙肉糁
-沂蒙山炒鸡
-辣炒蛤蜊
-地瓜干子
-德州扒鸡
-煎饼大葱

     BY:浮华掩不住沧桑



【沂蒙肉糁】

  山东的夏天输不得南方,我有些怀念东莞每到这个季节的雨打窗外梧桐叶。此时我和杂毛小道一同站在沂蒙山脉里的一座城市,街道上川流不息,杂毛小道一身道袍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正怡然自得地举着袖子挡头顶那炙热的阳光。我见时针过九,那个说来接我们的朋友却至今没影,也懒得生气,拉着杂毛小道避开辆车走向我打量已久的一家早餐铺。

  远了还没什么,近了那一股炸油条的香味儿扑面而来,让人恨不得驻足细嗅。我站定在门口闻到牛肉的香味,又好像掺了点什么,抬头看着那旗子上写的一个米字,右边加上参,横竖不认识。杂毛小道笑我没文化,然后告诉我这个字念sǎn ,琅琊郡人都喜欢叫sá。说完他有模有样地学着当地人的腔调朝里面喊了一声:“老板,来两碗糁哈,多加点肉,再拿几根儿油条。”

  “行咧,先等等吭,这就好。”老板娘系着有些脏的围裙,在里面扯着有些哑的嗓子回了一句,声音很大气豪放,从骨子里透出点愉快的意味。我端了个马扎坐在门口摊子的桌子前,估计是她儿子的年轻人给我们端来一小筐油条,我问老萧怎么知道那字念什么的,他贼笑,说你丫不知道这糁是华东南这块儿的绝味吗,老子正宗江苏人那能不知道?啧啧,都说沂蒙糁最正宗,今日得以品尝,真乃幸甚至哉。

  糁很快上来了,一把鲜绿的香菜在灰灰的糁面上漂着,我正怀疑这东西能吃吗,就见老萧喝了一大口,拿过根油条狠狠扯去一块。见我瞪着他连筷子都没掰开,杂毛小道嚼着笑嘻嘻地对我说:“小毒物,你尝尝呗。”

  “就是,陆哥,你尝尝呗。”一个身影大步走来一屁股坐下,我一看正是信誓旦旦说我们要是来了山东他带着玩的那个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笑着一筷子敲过去:“你小子可把我们哥俩儿坑苦了啊,大热天的在外边吃这热腾腾的饭食,居心何在?”

  “哎哟陆哥,您可别这样,您说我要是早就出现了,您们还吃得上这么有特色的风味食品吗?”这小子还振振有词,颇一副委屈的样子,“一听见您俩要来,我可是那叫一个急忙和醋(方言:急、快)地过来了啊,埋伏半天,就等您俩上这边来吃糁。哎、哎,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吃一口,包您回东莞也忘不了这味儿。”他拍着胸脯道。

  我低头喝了一口汤,顿时鼻子里冲进一股麻麻的、爽快的胡椒味,那热辣的味道一下子在味蕾里炸开,舌尖滑过鲜美至极后吞咽下去,那人在一边戏谑地看着我:“陆哥,不错吧?”

  “咳、咳咳……我擦——”我发现喝过一口汤后,我的嗓音都变得有些哑了。杂毛小道适时递过一瓶水来,我拧开灌了两口抽了那人两把:“我去你大爷,这叫好喝?”

  “您再喝喝啊,再喝喝!带着油条边吃边喝,我就不信了,您喝完这一碗要还说不好喝,老子辞职卖糁去。”他嚷嚷着拉着板凳后退。


   其实最正宗的糁是鸡肉糁,不过也不算正宗,因为传过来的时候里面是鸡肉。现在我们喝的,是牛肉糁。

   头一天晚上将牛肉洗净,滤去血水,放入套在锅上的木筒内,再将水烧开,然后放入大麦麦仁、葱、姜、大料(包括花椒、元茴、丁香、草果、草蔻、三代、桂皮、良姜等,装入袋内)、辣椒(另装入袋内),煮4小时后,改文火再煮1-2小时,焖紧盖严,不能跑气。第二天早上再将煮好的汤锅烧开,兑入适量开水及芡汁,滚锅后放味精、胡椒即成。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工艺委实严谨,疏忽不得。

  我捧着碗,边喝边听这差不离是从百度百科上抄下来背熟的简介,但是那人摆摆手说,这是人编出来的,具体真不真咱也不知道。你们看看屋里是不是有个大灶?那火的讲究就是不能断,断了就说明不想干了。还有那锅,上头有个颈子,我听人说是怕跑味儿。他掏出包黄鹤楼,抽出一支叼在嘴巴上擦着火,点上悠悠道:可惜现在的年轻人,愿意喝这个的越来越少了。为啥?妈的,全冲着西餐厅的什么带血丝儿的玩意了。

  汤中放着大量胡椒,辣得我全身舒坦。仔细品来,这糁汤非常的鲜美,浓香馥郁。几片牛肉漂在汤面上格外诱人,那人抽着烟笑道您要是喝着特别香,肉味特别大,那肯定是昨天晚上拿肉跟骨头一起煮了,平常都煮骨头的。我眯着眼,回味着这麻劲悠长的糁汤,幸福得快要飘起来。一个字儿,爽!

  杂毛小道一口气连带着汤底也下去,显然也很喜欢这热辣肥香的味道,擦擦嘴招呼老板娘来结账。我认真地拍了拍那人,说你还是辞职吧,学好怎么做糁就跟我回东莞,我聘你当御用厨师。他大笑,说行,哪天闲的蛋疼南下游玩的时候去我那儿挣路费。

 

 【TBC】


 【沂蒙山草鸡】

  中午的时候那人载着我们在小县城的巷子里七拐八拐,我看着有着颗粒状凸的起墙上一些用油漆刷上的标语和一些小广告便觉得此地真的有些落后,然后回想起远在西南的家乡晋平不由苦笑,我一个从穷窝窝里出来的人如何说得别的地方落后?车在一家铺面前停了下来,那人笑说到了,今儿就请你们吃顿正宗的沂蒙山炒鸡接风。

  走进他说的正宗实则貌不惊人的小饭馆,我打量着格局。面对门口就是柜台,右手边是不算大的空地,支着几张桌子和马扎,挺清净的。再朝前就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面烟雾弥漫,人们喝得满脸潮红把酒推盏,气氛热烈。那人问我是去里面还是找个包间,我摇摇头,指着右边几张空桌子说在这儿就行。

  “来锅草鸡啊,两瓶温和大曲,一箱青岛。萧哥,陆哥,你们要吃什么随便点。”他把菜单递过来,我草草浏览一下,饶有兴趣地点了盘玉米窝头。点完菜后杂毛小道开玩笑道这么阔气,万一把他吃穷了咋办?那人哈哈大笑,说有朋自远方来,甭管什么穷不穷。你们来这儿就是看得起我,老子要是不尽心尽力招待你们,还算个山东人不?我举起大拇指,说道电视上都说山东人好客热情,如今一看当真不虚所言。

  时间在吹牛打屁中很快过去,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鸡给人端了上来。色泽鲜亮的鸡块,切成几段的深绿青椒、红艳艳的辣椒、生嫩的小葱堆在一起,刚端上来的汤还在翻滚着,辣味混合鸡肉的鲜香味道直冲鼻子。这味道对于吃货来说简直是赤裸裸的诱惑——于是我和杂毛小道两个吃货不约而同地举起筷子一人夹起一块,不顾鸡块烫嘴狠狠地咬下一口,边嚼边哈气,烫的泪流满面。那人很适时地递过两瓶啤酒,笑吟吟地看着我和老萧各自仰脖灌下——这味道,绝了。至少在我人生中吃过的鸡当中,这个排第二,没有敢排第一的。

  “选用沂蒙山纯天然喂养柴鸡,我们这儿都叫草鸡。”那人不紧不慢地夹起一块鸡腿,边吹气边给我们介绍道。“现在说是草鸡的店大多没几个真是草鸡,大多是肉食鸡,当然在山里的饭馆是草鸡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在城里就这儿我还放心点。”

  “哈…哈……我说这鸡怎恁好吃的,回头你得带我们哥俩买两只啊,带回东莞。”杂毛小道烫的直咧嘴,好不容易把鸡肉撕扯了咽下。那人闻言笑道:“那还不简单,就这店的院子里就有养的一栏子草鸡,碰巧老板还是我爸的兄弟。你们若想带回东莞几只,简直就是一句话的事。”

  我撕扯下一块鸡肉大口大口地嚼着,只觉得这鸡肉特别有嚼劲,一撕就成了丝。辣椒的鲜味都深入进了里面。那人继续侃侃而谈:“开始的时候先把草鸡给剁了,大小也就三厘米左右吧,要知道大了不好入味,小了反而没有劲头。洗干净然后把鸡块倒进锅里,不用放油,直接炒,加点水啊大茴啥的,再加片桂皮。等差不多二十分钟,炒的那锅里啪啪冒油直炸的时候倒老抽,那时候鸡肉差不多给炒干了,弄成跟红烧肉差不多的颜色。再把大葱啊姜蒜什么的切了。再起另一个锅,油得多放一倍。热到六七分放入甜面酱和干红辣椒,再把炒干的鸡肉放进去。翻腾一分来钟把葱蒜一股脑倒进去,直到翻炒得你都想捞一块吃的时候加水,煮上个三分钟。这时候就能把鸡肉捞起来了,那味道,皇上都吃不着。”

  “你啊你,真该跟你爸说说,把你要到这边来当厨师!”一个刚刚送完菜的穿着围裙的年轻女人走过来,笑着戳了下那人额头。那人捂着脑袋大叫得,王姐,在下不说了。女人笑盈盈地看着我们,老道地说:“您俩是这小子的朋友?好好吃啊,我们这里的招牌菜都给这小子偷着摸着学去了,我正想把他揪来做饭呢。”我俩连忙端起酒盏,连声问好,女人拍了拍那人的头步伐轻盈地走回厨房,那人又恢复笑嘻嘻的神态,说那是我准嫂子,别在意。我看他那尴尬样也不多说,出筷如出剑,一下拎走了他面前那块鸡腿肉。

  一顿风卷残云自不必说,杂毛小道拍着撑圆的肚皮直呼过瘾,问那人还准备带我们去哪儿玩。那人看了看表,说下午他有个事儿必须参与,明天吧,明天开车带我们去太阳普照之地——东方太阳城。


【TBC】

  
【辣炒蛤蜊】

  一大早的我就被电话吵醒,难得假日也懒得保持晨练的好习惯。迷迷糊糊接通听见那边人精神头十足地吼道陆哥,陆哥,麻利地收拾吭,老子在你们宾馆下边等着咧。我才清醒过来,想起答应了那人带我们去东方太阳城的承诺,一脚蹬醒旁边四仰八叉睡得哈喇子直流的杂毛小道,他下意识回踹我一脚踩睁开惺忪的双眼问咋了,我催促道快点,吃海鲜去。

  匆匆收拾好,由于他说过当天打来回,便没有带衣服类的行李。鬼剑雷罚什么的倒是随身带着。我两个叼着自助早餐劵要来的面包片下楼去。那人正在宾馆大厅里调戏一长得挺乖的前台妹妹,一见我们下来了忙做一副正人君子样,说走吧,看海去。

  说实话,在南方省的时候也去过江城不少次,结识过段叔,连当初的十年还魂草也是在江城植物园顺走的。可惜在江城都是有事在身,来去匆匆,虽说看过几回海,终究是没心思欣赏所谓外伶仃岛的美景。倒是在海南的时候享受过满眼比基尼的热辣,这次日照之行,我私心希望能与南方的海有所不同。

  一路上没有走高速,走的都是县城内的道路。我们仨轮换着开,差不多三个小时便到了日照境内的一家海水浴场,差不多十点左右。令我失望的是沙滩上有很多垃圾,那出租太阳伞的老板开价也黑,张口就是五十一百的,好在那人心思细腻——估计也是被坑惯了,高冷地哼了一声跑去车后备箱抬出一把大伞,笑呵呵地故意插在了太阳伞出租摊老板前几米处。把那满面胡子的大叔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又翻出几瓶子防晒霜,挤出一大坨一拍两掌就要朝我和杂毛小道身上抹去:“抹上点,别晒黑了找不着媳妇赖俺咧。”


  如此这般耍到十二点,三人还意犹未尽。我体验到了北方大海的风情,要说南方的海是火辣热情的,那北方的海算是温和却也不失豪迈的。据那人说如果我们有空就带我们去烟台蓬莱看看,那边的海有仙气,起雾的时候亭榭楼阁就在面前却看不清,朦朦胧胧地与长天大海一色。听得杂毛小道神往无比,猥琐地嘿嘿笑道若是在那其间出现几个仙女,那可真叫值了。虽然还想要玩下去,不过那人考虑到我们早上没吃多少,不补充点能量是不行的,便强行带离浴场,径直将车开到一家小店前,说下来吧,咱午饭就在这儿吃。

  我这才觉得此人似乎特别钟情于看上去外表不怎么样的小饭馆,尽管里面的饭菜是好吃的。

  “咱先不忙叫啤酒,我怕您俩个万一那个过敏起反应可就不好了。”那人领着我们坐下,开口就是这个。杂毛小道正盯着饭馆外路过的超短裙美女流口水,擦擦嘴角道没事儿,贫道乃道家之人……我接一句:“吃得酒喝得肉上得床下得……”然后我给他踹了一脚。那人只是笑,不多言。我有点喜欢这个热情的山东汉子了,谁说网友没有真心的?


  一盘辣炒蛤蜊端上,他率先夹起一只开了口的,嘴巴一抿蛤蜊壳立刻干干净净。“开始吧先把蛤蜊恒(方言:扔)水里,等它吐吐泥,放点盐吐得快。你看看那些夜市摊,妈蛋,一口一个泥团子。然后再把葱切段,把姜片特(方言:姜切片),拍碎几瓣子蒜,切几段红辣椒。开锅放油,把料都倒进去,爆炒。炒出香味再把蛤蜊倒进去,放点料酒,让特们(它们)张开壳。最后你看看壳都张开了就浇酱油是咧。炒两下子就出锅。”或许是烫的,那人一边呼噜着嘴一边用琅琊郡方言介绍道,我学着他抿下一块蛤蜊肉,香浓的酱汁混合着蛤蜊的半腥半鲜,贼好吃,大着舌头笑说你丫干脆当美食节目主持人去吧,瞧这嘴巴拉巴拉的,炒花生都能说成人间美味。杂毛小道吐出蛤蜊壳乐呵呵接道,我说小毒物这是个办法,你赶紧应聘去,谁不雇你是损失,不过到时候人老外万一看了你的美食节目,流着口水跑到大街上啃地沟油的油条,回头说你造假那可玩不了了。那人吃得飞快,转眼间碟子旁边堆了一大堆蛤蜊壳,模糊不清地哈哈大笑道那可好,老子正好甩他脸子。妈的,一群群跑中国当老板当得舒坦,就没想过贡献点啥。等老子发达了,就扛着一桶地沟油从饮食上消灭美////帝去。

  我们相对大笑。


【TBC】



【地瓜干子】

  “你确定这个能吃?”杂毛小道怀疑地看着手里那截“薯片”。

  那人欢快地朝嘴里塞着这玩意,含糊不清道咋个不能吃咧恁好吃的东西。杂毛小道跟我对视一眼,对它好吃表示怀疑。那人嚼吧嚼吧终于把嘴里的咽了下去,鄙视地看了看我们:“咋,瞧不起这家乡小吃?”

  不是我们瞧不起,实在是这……

  “吃过地瓜条没,这玩意就是它的前身,地瓜干!”

  “嘿,那人,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这灰白不拉叽的东西是超市里那鲜红鲜红的地瓜干的前身?”

  “咋地,还不让人老了是吧。”那人嚷嚷道,连东北腔都出来了。“这包我珍藏了得有一个月了,快尝尝,妈的,白薯做出来的就是不没人疼。搁红薯做的我看你俩得啃疯了。”

  没错,我们手中一截灰白色,木有糖,周边皱皱巴巴的片状物,就是那人引以为豪的地瓜干子。

  我犹豫了下,还是咬了一口。开始那味儿让我头皮一下子发麻了,真的是硬着头皮嚼了几下,才发现质地比较软,口中的滋味也美妙了一点,香甜可口,很劲道。杂毛小道问我啥味,我苦着脸道老萧,听我的,别吃,我不忍心让你受苦。然后我毅然决然地抄向袋子,狼吞虎咽起来。

  那人嗷嗷着,说萧哥,你吃吧!陆哥蒙你呢,你看他那样儿,活像八百年没吃过地瓜干子的。杂毛小道看到我的吃相终于醒悟,悲愤地把我手中一截咬去一大块,狠狠地嚼起来,不一会儿表情由怪异变得享受再到凶恶,他怪叫一声扑过来,抢夺我手中的地瓜袋子。我俩打打闹闹好不自在,那人点起烟抽了一口,望了望外面高冷地从鼻子里哼两道烟雾来。

  “这东西按我们这儿的方言叫马马yai,早年先算不得珍贵,只是这些年没几个愿意做了才少见起来。”那人从袋子里掏出一块来,跟我们说道。杂毛小道念几遍就顺了过来,可怜我一娃念了几遍都舌头打结了。“我才几岁的时候就跟着外婆后面转悠,她都是用红薯做的马马yai,忒好吃。放在平房顶上晾几天,往往我和表妹收着收着就啃起来了。外婆就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跟着外婆下湖(方言:种地)的时候都带着它当零嘴。不过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做了,能做的人不少,会做的人就越来越少了。”他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我理解他,就像我们苗族传承的蛊术。都将随着时间的流逝,会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受到保护——或遗失在历史中,或许有几页泛黄故纸将其一笔带过,却无法再遥想当年。也许等那一代守着传承消失的老人忽然有一天想起了记忆中的模样味道,然而再也寻不到,会不会伤感得泪流满面?

  “我希望我们的东西能够留下来。现在的年轻人那么崇洋,吃那些死贵的花花绿绿的冰淇淋,缠着父母要这印着日文的要那印着英文的,也许有一天他们会指着淘宝上价值高昂的地瓜干子说我要这个,他们的父母会不会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人夹着烟,喃喃道。

  “明白了什么?”

  “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被舶来品代替的啊……”

    那人苦笑,低头看了看,将地瓜干子塞进嘴里。


  【TBC】



【德州扒鸡】

  休整了两天,我和杂毛小道闲的无聊便宅在宾馆房间里,一个鼓捣笔记本电脑一个大喇喇地捧着手机倚着棉被跟初见拘谨熟则热情的山东妹子在QQ上聊得火热,边把头凑过来跟我一起点评播放中的岛国爱情动作片。门外响起砰砰的砸门声,杂毛小道瞟了我一眼示意我去开门,打开门那人风风火火地进来,手上拎着用纸袋包着的正在冒热气的吃食,“来来来,刚买的德州扒鸡,都过来尝尝。”

  “嗬,德州离琅琊郡这么远,莫不是你会御剑?”杂毛小道探过身子调侃道。

  那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嗨,我一同学,他家世代卖扒鸡的,自有一套手艺。这不请他做了两只么,给你俩送来尝鲜了。”他说着,将纸袋一把撕开,油光灿灿的扒鸡显露出来,整个房间霎时弥漫了焦香肥嫩的味道,令人馋涎欲滴。我忍不住撕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好吃的让我差点在这几天里数不清第几次地泪流满面:“艹,太好次了吧。”

  咬掉脆骨在嘴里咯嘣咯嘣响,鸡肉里的咸香在咀嚼两下后完全地释放出来,金黄的鸡皮似乎洒了些孜然,麻麻却诱人的咸味充填了整个口腔。肉质肥嫩酥烂几乎入口就化,鸡皮焦香脆中带软。香,实在太香了!

  杂毛小道早就在香味蔓延的时候一蹦而起,扯下另外一只鸡腿大啃特啃了。从他脸上的幸福表情可以看出,他跟我的想法相同。我三口两口狼吞虎咽下连皮带肉带筋的整只鸡腿,就差将骨头吞了下去。那人揪下鸡屁股啃得正是舒爽,得意地抹了把嘴角的油光道:“咋样,没坑你俩吧?”

  “太绝了,回头介绍你那同学给哥两个认识认识呗。”我贪婪地咬碎鸡骨头,直到咂摸得一点汁水儿也不剩下才不舍得地吐掉渣子。那人找了张餐巾纸抹抹手,点上根烟,“行啊,不过可别想着把他拐到东莞去,他家里人还盼着他把德州扒鸡发扬光大呢。”杂毛小道胸脯拍得震天响,连说不会不会。我则是将椅子一拉,打趣道:“说起来,你不是热衷于当解说员吗?来讲讲这扒鸡怎么弄的,让俺们饱饱耳福。”

  那人满口应下,“开始把鸡杀了,洗干净,把左边翅膀从脖子那块一刀插,使翅尖由嘴内侧伸出,别在鸡背上;将鸡的右翅也别在在鸡背上。再把腿骨用刀背轻轻砸断并起交叉,将两爪塞入鸡腹内,晾干水份。 ”说着,他摆出一个高难度的动作,活像桌子上那只扒鸡。“饴糖加清水50克调匀地抹在鸡身上。炒锅烧热加油至八成热,将鸡入油炸药至金黄色捞出,沥干油。 ”

  “锅里加水,把鸡给淹了。加上五香药料——丁香、砂仁、草果、白芷、大茴香,放进一小袋子里过水,再加姜、精盐、口蘑、酱油。旺火烧沸,撇去浮沫,移微火上焖煮半小时,至鸡酥烂时即可。捞鸡时注意保持鸡皮不破,整鸡不碎。 前面都是浮云,就最后那点最能体现出扒鸡师傅的工艺,整鸡不碎还行,鸡皮不破那就太折磨人了。我跟着那人学了一下,同样的肥母鸡,同样的料,同样的水,就是不同的人。他做出来焦香脆皮,我做出来就像个路边啤酒鸡。”

  “咳咳咳……”

  我和杂毛小道几乎是同步狂咳一阵子,肥母鸡,嗯,也许我可以在离开之前打包一只给大人带回去?

  那人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们一眼,吐出一个烟圈才幽幽道:“别浪费了啊,这扒鸡是老子死缠烂打要来的,连骨头都别剩,全吃下去吭。”说着他按灭了烟头,抠下一大块皮肉面目狰狞地还要再撕,我们这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一阵风卷残云后,两只诱人的扒鸡已然只剩下一桌子的碎骨头,加上仨没吃饱但是享了口福的男人。那人惬意地拿牙签剔着塞到牙缝里的鸡肉,我想起件事儿,转过头道:“那啥,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那人虎躯一震,牙签险些没戳鼻子里。沉默半晌后才听他轻道:“行啊,像你们这样游走在前线上的人,抽出十天功夫来还真不容易,哥儿我就不留了。明天几点的机票?”

  “下午三点吧。”

  那人点点头,“成,明儿给你两个送行去。”说着唱了一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给杂毛小道一脚踹肚子上,不轻不重地扭打一阵后三人对视,一同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TBC】



【煎饼大葱】


“老萧,你觉得这地方咋样?”

“妹子接待很热情,就是床上……嗯,有点保守,比不得东莞的开放。”

“……老萧啊……”

“咳,那不是,嗯,其实这里挺好的。东西特别好吃。”


  我和杂毛小道坐在候机大厅里等待几十分钟后的回家,这小子满口没个正形,靠着我的肩膀跟那些认识的女网友们依依不舍豪爽大气肉麻兮兮地告别。不过我能知道,他也舍不得,舍不得行走了十天的齐鲁大地,也舍不得那个热情爽快的汉子。

  山东从秀美上比不过江南,豪放比不过黄土高原,饮食的多样也比不过四川,但是它就是沉默坚定地站在我们祖国东南,守护着渤海湾,剑锋直指大海的另一端。但是它同样热烈,绵延的沂蒙山脉内是诸多红色儿女清脆悠扬的歌声回荡,青岛啤酒节的狂欢吸引无数中外来客,泰安泰山上的日出万丈霞光,还有烟台那甜、脆的苹果,仙气缭绕的亭榭楼阁……

  杂毛小道捅了捅我的胳膊,然后一把抓起旁边的幡子杆,我瞧见那人提着十几个袋子东张西望,看见我们立刻欣喜地跑过来。站在我们面前不由分说地袋子朝我怀里一塞,“答应给你们做的事,一点心意,你们可得收下啊。”

  拎了拎袋子,还好这小子没真塞几只活鸡给我们带回去,我有些感动地看着他,鼻头发酸。

  妈的,不是说现在真心人越来越少了么?

  我们跟他相熟也就仅限于网络,还只是在一个QQ群里相识,互相吹牛打屁看着顺眼也就加了好友。断断续续联络了就半年,连相识十几年的朋友也许都做不到如此贴心。半年,就足以使这个山东汉子对我们如此坦诚?

  好吧,我承认,我是个容易被生活细节感动的人。可就是这种感动让我不愿意放弃。

  他卸下背包,掏出一个塑料袋子,将里面的东西递给我们俩个,是两卷著名的煎饼卷大葱。煎饼薄如冰,葱绿似碧玉。

  他习惯性地点起一支烟,却没有吸,而是对着我们慢慢道:“这十天呢,我也没带你们多去哪里玩玩。这煎饼卷大葱本来是想着今天带你们去吃的,可不想你们今天就走了。我本事小,也没法请你们去吃什么大餐,只能吃点自己感觉口味不错的东西,说真的,你们都说大城市来的人,我真觉得亏待你们了。”

  我锤了他肩部一拳,笑骂道:“亏待个屁,老子跟着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光长肉去了。”故意用了他熟悉但我半生不熟的方言腔调,那人眼神很亮,先是笑,然后催促我们将这煎饼吃下。我也不客气,咬了一大口,煎饼的面香软脆加上葱的嫩辣,虽说口感不如前几日来得舒服,胜在清新。杂毛小道同样咬了一口惊奇道你这煎饼莫不是手工制作的?如此香甜。他嬉笑说是啊,请我外婆大清早起来烙的,好吃吧。

  这时广播响起我们这一班的乘客要登机了,那人脸色一黯,转眼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模样,嘱咐两句后与我们道别,甚至还很搞笑地唱起了沂蒙山小调。在机口我回头看,那人大大咧咧地冲我们挥手作别,转身时轻微地抹了下眼角。

  “小毒物,他是个好人吧?”

  “嗯,他是个好人。”

  十几个小时过去,回到东莞的家中,我打开电脑,习惯地登上了QQ,只见那人千百年不换的签名改成了:来时是网友,离别是朋友。

  我回复:你丫是不是想说一句肉麻的友谊天长地久?

  杂毛小道回复:别说友谊,搞基还可以考虑。

  那人回复我两个:擦,你们这对狗男男莫要欺负老子单身!



【今我来兮 正篇完】

  

『偷得浮生半日闲』

      BY:烟雨江南柳依依


【上海南翔小笼包】

   上海,城隍庙,荷花池上九曲桥。

  九曲桥,九曲十八弯,每个转角处的花岗石板上都雕刻着花朵,从桥头开始依次是正月水仙、二月杏花……直至桥尾的十二月腊梅。

  “承风,咱们不到十分钟就把一年走完了,可比今天总局的年度总结会轻松多了。”
身边的那位摆了摆手,“我说,陈志程、陈局、陈老魔!难得逮到半天的空,不谈工作会死啊!”

  陈志程自嘲的一笑,偷得浮生半日闲。

  
  望着湖心亭的赵承风忽然皱起了眉,旋即一抹笑意爬上眼角。“志程,走,带你去尝尝上海南翔小笼包,我上次来吃过一回,那味道,啧啧,到现在都忘不了。”他不由分说地推着同伴往前去。

  沿着逼仄的楼梯拾级而上,二楼靠窗的一溜儿小圆桌由木雕的屏风略作隔断。点了单,拿着圆圆的红色筹码*,两人拣了个略清静些的角落,啜着香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约摸两盏茶的功夫,伴着诱人的香味儿,身穿旗袍的姑娘送上了吃食。

  陈志程只觉眼前一亮,热气腾腾的特制蒸竹笼小巧得很,两碟嫩黄的姜丝,两碟浓郁的香醋,两碗清雅的蛋丝汤,一瞧便透着雅致。打开上一层的笼盖,雪白晶莹的八只小笼包形如荸荠,呈半透明状,袅袅地冒着热气,弹眼落睛**。

  “志程,怎么样?漂亮吧。”只听得赵承风娓娓道来,“这小笼包啊,制作最是精细,面皮是精白面粉发酵,取猪腿精肉做馅儿,最要紧的是用老母鸡炖汤再和猪肉皮同煮,做成皮冻以后和肉馅拌匀。还要撒入研细的白芝麻,配上蟹肉或者虾仁一起和入馅里。将面团揪出大小一样的胚子,用油抹下表面。包的时候向上拉,每只的折裥都在十四道以上,一两面粉正好做十只,不多不少。这样做出来的小笼包皮薄、馅多、卤重、味鲜,堪称江南一绝……”

  瞧着他滔滔不绝地卖弄,陈志程淡定不语,心中却暗自掂掇:“今儿这是怎么了?”

  赵承风笑着瞟了眼屏风,清清喉咙,“这小笼包啊,一口一个满口生津,来来,趁热趁热。”
  
  可等到赵志程举箸要夹时,他却轻轻一拦。


  “哇——卧槽!烫,烫,啊……”屏风后一声炸响。

  陈志程心念一闪,回身拉开屏风,顿时黑脸。

  邻桌那个正伸着舌头拼命扇风泪水涟涟的猥琐面孔,不是他那茅山小师弟萧克明还有谁?旁边一脸赧然的陆左嗫嚅着:“陈局,赵、赵局,好巧,呵呵,呵呵呵呵…”

  赵承风仍是带着融融暖意的微笑,“是嘛,刚刚在湖心亭的是谁啊?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了,原来也、是、跑这儿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只宽厚的手掌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拍下,眼瞅着桌上的碟啊碗啊的要遭殃,赵承风连忙抬手格住。“老陈,别别!”

  “小萧啊,你脚快,嘴呢——更快,我还没说完呢。”赵承风端起茶杯泯了一口,“小笼包里汁可多,刚出笼的尤其烫口。吃的时候得先咬破一点点,略吹吹,才能吸这汤汁,再佐姜丝、蘸点醋,这时才一口一个,最是美味啊。蛋丝汤清淡爽口,与小笼堪称绝配。”

  萧克明看着那张如沐春风的脸,泪流满面。

  “小明这舌头烫成这样估计吃啥也没味,陆左啊,他的小笼包还是你代劳吧,别浪费了。”陈志程瞪了一眼萧克明,转脸笑眯眯地盯着陆左。迅速地估计了一下形势,陆左果断地低头开动。“小毒物,你——呜呜”…

  “行了,小明,你就喝蛋丝汤吧,味道也不错。”

  萧克明可怜巴巴拿起勺,耳边幽幽飘来一句“这也是刚出锅的,小心烫哦。”

  茅山未来的掌门人哭晕在陆左肩头……


【完】

*弹眼落睛:上海方言,意思是人或东西特别亮眼,格外吸引人
**筹码:城隍庙这家店生意特别好,客人点单后会拿到不同颜色的筹码,是为了区分先来后到


『美食』

     BY:爱桃子啊


【莱芜羊汤】

   某日清晨,天才刚刚有些微亮,我就被老萧拽了起来,说是要带我去吃好东西,我满脸疑惑的起了床叫上朵朵小妖,跟着老萧上了车,去那个他说的很好的地方,车在一个小农村边停了下来,我大略的看了看这个小农村,除了那绿的好看的杨树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个普通的小村庄而已,而生性好洁的朵朵则是皱起了眉头,呃,这前面的这一堆......确实挺煞风景的,看着老萧带着我们走进了一家餐馆,我看了看名字——金家羊汤馆。金家羊汤馆我是略有耳闻的,听说这羊汤汤色乳白,肉质细腻,味道纯正,不腥不膻,色香味具全,号称“中华第一汤”,属纯正绿色食品。而且选用莱芜山区放养的山羊,采用独特祖传特制秘方,全羊煮制而成。羊肉汤原汁原味,水脂交融,汤清肉嫩,鲜味爽口,开胃健脾,也算是比较出名的。“老板娘,来一斤羊汤,再来两份饼!”“好嘞!”略微有些胖的老板娘穿着沾了些油渍的围裙走进了厨房开始煮汤,而老萧则带着我们在小院里找了个干净的桌子坐下,耐心等待羊汤。

  这家店有个不错的优点,可以在小院吃,而且这小院的环境也很是不错。

  大概等了半个来小时左右,一盆羊汤已经端在了我们面前,羊汤汤水呈乳白色,羊肉和羊杂被切成小块放在里面,上面飘着些翠绿的葱花,在羊汤上飘着格外显眼,“你不是爱吃辣吗?这不,辣椒油,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尝尝着羊汤后再放辣椒。”老萧建议到,手上已经盛好了一碗雪白的羊汤,“这小子说的不错,俺们这羊汤味可正了,这可是在山上放养的羊啊!”在一旁收拾花草的老板娘骄傲的介绍道,“俺跟你们说啊,这羊汤啊,得先用羊骨头熬,熬的差不多了后再放羊肉块和羊杂子一块炖,盛出来后再撒点葱花,那叫一个香啊!”我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最主要的是没有羊特有的羊膻味,“小毒物,这个饼可不是干吃的,这是要沾着羊汤吃的。”老萧见我拿起烙饼来准备吃赶忙制止道。

  这个清晨,我、老萧、朵朵和小妖在这个小院里度过,之前听说过,天冷的时候最适合喝一碗羊汤,这话一点也不假,羊汤性温,大冷天喝羊汤能祛寒冷,对身体是有一定好处的。

  “老萧,下次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再来吧,这羊汤确实好喝。”

  “你不会喝上瘾了吧?!”

  “确实喝上瘾了。”

  “卧槽要不咱找老板娘学学?成天坐飞机来喝羊汤太不值了。”

  “好,走!”

  ..........


  【END】


  
   『饕餮行记』

       BY:孤傲白莲

   【 苏州篇】
 
  陆左拉着小妖牵着朵朵走出无锡机场,抻直脖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杂毛小道万分的欠揍的面孔,拉风之极地悠悠然挥舞着金色的雷罚。

  三次将朵朵拉回身边并十三次握住小妖挥出去的小拳头后,左爷终于挤到了含笑不语的道爷身边并肩走出航站楼,留下小妖酸酸地撇着嘴和朵朵嘀嘀咕咕地生出许多口舌是非。

  杂毛小道将众人领到一辆大巴车前。车窗里好几张熟悉的脸不怀好意地挤在玻璃上望着他们。

  “大师兄”萧克明向一中山装大背头男子招呼道,后者优雅地点头微笑,身侧路出赵承风如沐春风的笑脸。

  “尹姐儿,这是什么情况?”不明不白被拉上车的陆左回头问后座的尹悦。今天她穿着蓬松的短裙,笑得像个纯良少女:“小明没告诉你?还不是他茅山掌门大人要带你出去度假,苏州扬州西宁五日游,陈老大都卖了他个面子呢。”


 “带我?”陆左在萧克明的手臂上拧了一把,“你又耍什么花样?”后者望着他眼神无辜得紧:“还不是看你那两个丫头闲着就要找你的麻烦,贫道可是解救你来着你还不念好儿。”

  陆左看着那水汪汪的眼睛赶紧甩开手,低声嘟囔一句不再多问闭目养神。


  约莫一个时辰车停了,陆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惊了一跳:自己靠在萧克明那厮的肩上,老萧倒睡得熟,只是背后的尹悦,前座的朵朵小妖无不半眯着眼望着他们,连大师兄和赵局都煞有介事地摇头低声说着什么,零星听得“现在的年轻人”“小明,陶陶”“那小妖精”之类的话。

  陆左面孔发烫赶紧坐起身,幸好司机大爷吆喝道:“哎,得月楼到了,你们啊要下车吃饭?”
陆左赶忙应道:“啊啊要的要的,哎都别睡了吃饭去吃饭去…”



  阴影中有一片地表怪异地扭曲着,凝成两个模糊的人形,一个对另一个恼道:“申鸠雒你搞什么鬼!跟着这群混蛋度假算什么主意?!”

  另一个悠悠答话:”我在大殿里守了千年,无聊的紧,自然要出来透透气的。至于你,反正也无处可去,就当陪陪我好了。省得哪天心血来潮去送死。”

  “我丫的已经死了!!”

  “哦,我忘了。”

  “……你!”
 

  大师兄优雅地拿起菜谱递给赵承风,赵承风同样优雅地一笑接过。

  菜上得快,几样点心几样素菜很快端了上来,不多时主菜也陆续登场。

  第一道蜜汁火方,白瓷盘里十几粒莲子簇拥着酷似东坡肉的火方,澄亮的蜜汁印出明亮的反光泽,丰腴而诱人。

  第二道清溜手剥虾仁,粉嫩的虾肉亮津津的。

  大师兄挥手让众人开吃,自己也夹了些放在口里,顿时赞不绝口。萧克明瞅着埋头将两腮塞得仓鼠似的尹悦道:“尹姐儿怕是一年到头只供应泡面吧?陈老大在外边吃着什么都说好。”

  尹悦嘻嘻一笑接着苦吃。


  陆左盛了一勺虾仁送入口中,肉细,味鲜,没有丝毫腥气只有余香,像江南无瑕的小家碧玉。

  再搛块火方味道更妙,肉香中丝丝回甜,但味道淡雅对他这样吃惯了辣的人而言实在不太痛快。他偷眼看向萧克明,后者淡定地小口吃虾仁,是了,这厮家在句容,也是江南属地。可恶的是他边吃边露出淡淡的笑容引得邻桌姑娘们的直飘。

  哼,看你装到几时。


“大师兄,”萧克明浑然不觉道,“得月楼有道松鼠桂鱼甚是有名,不知什么时候上呢?”
陈志程道:“小明别急,还得等会。”


  赵承风笑笑,低声说了句什么,似乎是什么“急性子”。

  陆左给朵朵夹了块枣泥拉糕,见小妖阴沉沉地盯着杂毛小道的方向赶紧给她盛了满满一勺虾仁。小妖恶狠狠地剜他一眼,不过虾仁总是有用的,俏脸上一双灵动的凤眼舒服地眯了眯。

  杂毛小道忽然站起身亲自接过那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松鼠桂鱼端上桌。

  人人皆知萧克明浪迹天涯走南闯北许多年,能让他这般上心的必定有一番独到之处,又闻见那令人食指大动的油香忙要动筷。

  萧克明止住众人,给身后的厨师让出位子,厨师大爷笑呵呵地将橙红色的卤汁淋在鱼身上。滚热的卤汁与炸得金黄松脆的鱼身接触顿时吱吱作响,蒸腾的白雾里看去,合着高高翘起的鱼头鱼尾果然像只松鼠了。


  萧克明向厨师道了谢,对众人说道:“这样才好吃,你们倒急什么?陈老大在这儿怕谁抢你们的?”

  陆左先给小妖和朵朵各搛了些炸得最酥的鱼肋,自己也赶紧从尹悦筷下抢了些塞进嘴里。

  松脆,甜而不腻,外酥里嫩,味道可真没得挑,但陆左总觉得精致如此的饭食该是那讲究的姑娘秀气的少爷们吃的,他这样的大老爷们似乎有点煞风景。更不巧的是他抬头真看见杂毛小道那厮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着筷子,高高挽起的发髻,俨然一位风流公子面相。

  陆左赶紧埋头品尝苏式点心。


  萧克明将一粒鱼肉放在口中,甜而不腻的醇香晕染开来,鳜鱼独有的鲜香嫩滑配以番茄酱汁的清新味道,实在美妙得很,一如许多年前流落红尘时的味道。记得当年,他坐在靠窗的桌旁,吃着鱼,不自主地望向茅山的方向,但高楼阻挡,甚至都看不尽眼前熙熙攘攘的长街。

  大师兄笑容如春风,热情的招呼赵承风吃鱼,吃点心,吃点心。赵承风笑得更是优雅,推辞着,活脱脱将一团和气图画在了脸上。

  陆左揉揉朵朵的西瓜头,招来吐舌头鬼脸一个。

  午时的阳光很灿烂,映在朵朵的碧落回阳伞上金灿灿的,跟桌上松鼠桂鱼的色泽倒有几分相似。

  房檐下一块小小地庇荫初里传来很微弱很微弱的声音:“小林子你往里点,被晒到就坏了。”

  后者用明显是抬杠的语气道:“与你何干?现在你又不用我带着走。”

  “怎么没关系?你还是要跟着我的,不然我就没乐趣了。你是一千年中第一个陪我聊天的人。”

  “!!!!!”

  
  吃完饭萧克明领众人去了平江路,坐在沿河的长椅上吃小碗的桂花芡实和糖粥。赵承风小口呡茶,碧螺春的绒毛在茶水中浮游,细小得几乎看不清。

  尹悦拉着小妖和朵朵逛小店,买了好些小玩意儿回来。

  杂毛小道说晚上五点带大家去洪登记吃吹气大麻球,“这么大的”萧克明用手比了个足球大的圆。


  【青海西宁篇】

  朵朵肉嘟嘟的脸紧紧贴着玻璃窗,注视着大片大片的油菜田。金色的花海在干冽的风中摇曳,一眼望不到边。

  下了火车朵朵嚷着要去看鬼妖婆婆,杂毛小道耐心劝道先去吃好吃的,吃完让陆左哥哥带你和小妖姐姐一起去云云。

  东大街的小泉牛羊杂碎店门面不是很大,厨师服务员大多是头戴小帽的回民青年。
 
  一位肤色黝黑的回民女子问他们点些什么,杂毛小道要了手抓羊脖,炸灌羊肠和杂碎汤等,又摸摸小妖的头说吃完了带你去吃牦牛酸奶收到刀眼一个。

  不锈钢盘里磊着整齐的切成长条的羊脖子肉,配有小辣椒面和椒盐各一碟。杂毛小道将长长的袖子挽到手肘,把盐粒洒在肉上,一面招呼大家抹匀了再吃。

  小妖皱着眉头拈起一条端详片刻,葱管似的手指蜻蜓点水地揉了揉,放进两片樱唇中,顿时连赞好吃。

  陆左赶紧拿了抹匀盐粒细细咀嚼,除了浓浓淡淡的咸味就只有羊肉的醇香,有嚼劲得很。特有的羊肉味与别处的膻味不同,富含纯纯的高原滋味。再加上鲜红的小辣椒面的刺激更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

  赵承风在被大师兄笑在龙虎山吃得比姑娘家还讲究后不甘示弱地抓来几条肉吃得一嘴油汪汪,扬起下巴得意扬扬。


  炸羊肠很快上桌,金色的薄片吱吱冒着油,香味一路弥漫。陆左觉得有种骨髓的软糯味道,嚼了嚼浓香的汁水从嘴角溢出滋润了发干的嘴唇。热腾腾的白烟飘飘荡荡地给玻璃杯蒙了层雾气。

  尹悦一筷子夹了三四片羊肠,毫无形象地仰头塞进口里。小巧的舌尖在嘴唇上摩挲,回味无穷的样子惹得众人好一阵笑。

  萧克明招呼众人多吃,将最后几片羊肠分发完又点了一盘。自己吃得眯眼睛摇头晃脑,美得肝疼的样子之欠揍以至于左爷忍不住给了他一拳。

  大师兄慢悠悠地说:“其实,这个我也会做。”

  一语惊四座。

  大师兄缓缓:“想当初,我还不是陈志程的时候,就在青海学会了这道菜。不难,就是把羊肠里灌上羊里脊,羊内脏油炸切片,有椒盐撒点椒盐,没的话白嘴吃也很好的。”

  不知情者难免有些好奇心:“不是陈志程的时候?那是什么呢?”

  大师兄在赵承风尹悦萧克明高深莫测的笑容中红着脸顾左右而言其他:“咳咳,不可说不可说……”


【完】


(图无法贴上,可前往http://tieba.baidu.com/p/3240095625内观看)



结束语:


本次【左道吧、六处双城吧联合暑期活动—苗疆人物来我家】活动,正式结束。


感谢坑神灰蟒的白天上课晚上熬夜笔耕不辍,感谢谜之幻雪的儿童蜡笔画风让在下想起了朵朵[x]感谢棒糖的回宝珍饺子,感谢浮沧笔下那人的无私奉献到头来连名字都没有,感谢桃子的莱芜羊汤,感谢小白的游记让多人饿得泪流满面,感谢酸的自古红蓝出cp此地左道在搞基,感谢依依的笼包让双城和左道竟能和平相处于平方十米内……


要感谢的人太多,在此不表。


活动从八月八日开始,到今天八月十八日的完美落幕,整整十天带给了我们的是快乐和每天半夜饿的爬起来喝水所感受到的深深恶意。灰蟒,依依,别张望了,说的就是你们……


大家的作品都会收录整理于一贴,贴名《苗疆食事》。将会整理发在黑岩、苗道、吧、吧吧内,很期待有哪个别地儿的人翻过来,嚷嚷着要找咱吧友算账,害得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半夜爬起喝凉水给爹妈发现玩手机……


要说的就这些,诸位,寒假活动我们再战!举起你们的手告诉我好!的!




八月十八日 晚八点.